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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康国韩公墓志铭元祐二年 北宋 · 范纯仁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五九、《范忠宣公集》卷一五
韩绛字子华,其先真定人
曾祖某,某官。
祖某,某官。
考某,以忠义显于仁宗朝,至参知政事,谥忠宪(缺二字)生公颍昌府长社,今为长社人
公以父荫,补太庙斋郎,累迁大理评事
公少好学,及长益刻苦,攻文章,知名于时。
庆历二年进士及第,名居第三,除太子中允通判陈州
忠宪公忧,服除,召试学士院,除太常丞、直集贤院同知太常礼院
有事于太庙,百官当入庙习仪,公曰:「习仪有赞唱登降之烦,而神主在焉,不敬,当徙他处」。
诏就尚书省,著为令。
开封府推官赐绯衣、银鱼。
男子冷清,自称皇子,言其母尝得幸掖庭,有娠,出而生清,都人聚观汹汹,吏收捕不敢急,一府惊疑,莫知所决。
清止流近郡。
公上疏引方遂诈称戾太子事,论奏甚切,天子遣中使独以问公,遂追清伏诛。
三司户部判官
江南饥,诏公体量安抚,公论衙前役最苦,一当其役,或竭产破家,民至嫁母析居,以求分丁减等。
公为五则衙前法,奏行之。
发运司岁输信州盐三十万,漕不以时,水涸则寓旁近郡,而州配遣上户辇取之。
信州上户千三百家,坐盐事破者八百家矣。
公乃奏趣发运司以时输盐,遂绝其害。
江南岁以贱价市缯纸竹箭及他物种种,民苦之,公乃令优其直,仍以户口多少为差。
兼并之家,私有陂池溪湖而锢其利,公乃以均所近民,使众共之。
信州官庄四百顷,以衙前四十人假官牛以耕,牛死,输课不已,人至破产。
公减其课,召民愿种者予之。
宣州廖询不法,畏民讼其恶,馆公于深严。
公觉之,命驾直入传舍,诉者果塞门,收治,询抵法。
其所施设兴置甚多,民皆以为便。
使还,除右正言
是时仁宗春秋高,国嗣未立,公上疏屡言之,退而焚其藁。
诏除内都知守忠内侍省事,公言内都知判省,本朝所未尝置,卒罢之。
道士赵清贶有罪,事连宰相,公奏请穷治,于是宰相知开封府者皆坐谪。
无几何,两人皆迁,公复争之,章累上,不报,家居待罪。
仁宗祀南郊,道过公第,遣使问劳,除礼部员外郎,赐三品服,纠察在京刑狱同判太常寺兼礼仪事、同修起居注
召试,知制诰
选人刘抃改大理寺丞,公言抃以术数游公卿间而改官,非士人也,愿以补天文官,从之。
内侍押班武继隆迁官,公封还词头,因发其过恶,继隆遂出为郓州钤辖
故事:郊祀,天子亲阅警场
公奏致斋当专一祀事,而临观鼓吹,非礼也。
上从之,后著为式。
公建议请间岁取士,诸郡发解会试,严保任之法,减高科恩例,事皆施行。
以便私求外官,迁吏部员外郎、知河阳
公曰:「便私不当进官」。
固辞不拜。
召判吏部流内铨。
河决商湖,李仲昌等开六塔河,功不成,河益为患,拜公河北安抚使
执政有是仲昌议者,乃败事,人无敢言。
公到部,尽得其状,请致狱劾治,于是仲昌等皆坐法。
使还,上欲公措置河北事,除龙图阁直学士河北都转运使
避亲,改知瀛州
欧阳文忠公同列,言于朝曰:「韩某宜在朝廷,瀛非所处也」。
遂留知谏院
公辞,以谓前以言不用,罢谏官,今不敢当。
知审官院。
仁宗上元欲幸奉先寺宣祖神御、温成后园,皆在奉先寺
或言上欲临后园,公上疏切谏。
明日,将驾,上使谕旨曰:「欲酌献神御,非诣温成园也」。
权同知贡举,召拜翰林学士群牧使
仁宗尝遣使祠茅山祈嗣,公当草祝词,因上疏论求嗣之道,祷祝无益,愿放掖廷宫人之无用者,及限内臣养子,以重绝人之世。
日出宫人数百,而诏有司申严内臣养子法。
始议通商,诏公与包孝肃公、陈秀公、唐质肃公同定其法,县官岁入不甚减,而民不复犯法矣。
又诏公减冗役以宽民力,公奏择朝臣十馀人,巡行天下。
其所经制,一时便之。
嘉祐四年,廷试进士仁宗预使公进三题,公奏:「臣有兄子在试中,以嫌不敢上」。
使进,既试,果取用之。
其为人主所信如此。
吏部员外郎,俄迁右谏议大夫权御史中丞
时有近臣守藩不奉法,且得罪,侍臣列奏,愿得少宽假。
公曰:「两制有罪,两制营救,则天下之法常屈于贵者矣」。
遂并劾之。
时大臣荐举多不称,公论罢其尤无状者十人,内外严惮。
掖廷刘氏颇通请谒为奸,公密启之,仁宗曰:「非卿言,无由闻,当审验之」。
不数日,中书召公曰:「奉诏谕公,刘氏及它不谨者,悉逐之矣」。
又请采制以正官名,差九品以定章服。
百司常务,不关二府,依效《六典》,以定官令。
以近臣异议,不果行。
马军副帅张茂实之母乳悼献太子,茂实幼尝从母入宫中,前以嫌补外官,至是复以茂实主兵。
公奏论以罪执政
及列前后所陈,不见听者甚众,公遂家居请罪,移牒閤门,以言不用,不敢称中丞
谏官因诋公中伤宰相,擅去官号,罢知蔡州
不数月,授翰林侍读学士、知庆州
属羌有据堡劫镇城杀吏士者,公曰:「是不诛,无以肃诸部」。
出兵讨之。
朝廷闻举兵,疑问状问至,贼已平,诏书奖谕,加端明殿学士、知成都府
英宗即位,迁给事中,又迁礼部侍郎
忠宪公,有美政,人喜闻公来。
公为悉力兴利除恶,民大悦。
张乖厓镇蜀,仲春官粜仲秋粜盐,以惠贫民,官为给券。
岁久,券转归豪右。
公一切削除,籍贫民给新券,著令三岁一易,富人遂不得私其利。
蜀与夷接,边人伐木境上,数起争,又坏障塞。
公下令禁伐木,又以兵守蚕厓门,绝蕃部往来,使转就威、茂交易。
民疾病,官为给医药。
立僧寺使葬戍兵、贫民之死者、诸所兴建,今皆行之。
异时中人奉使蜀州,使酒场吏主其货易,因附益取悦。
公奏请禁止,英宗闻之喜,使内侍省著为令。
俄以群牧使召,中途迁尚书户部侍郎、权知开封府,浃日除权三司使
公请以川陜四路职田谷输常平仓,而随其事任道里,差次给直,可以平物价、养廉耻。
上叹曰:「众方姑息,卿能独不合时耶」?
诏行其言。
诸司吏有干恩泽者,诏已许之矣,公执不可。
上曰:「朕初不详知,当为卿」。
而侥侥者不已,公论执益坚,而为上言,即有飞语得究治。
上劳之曰:「法度日敝,正赖卿尽心,朕所晓,勿虑也」。
公建言:「宫中所用财货,悉以合同凭由取之,而近时赐与,亦用合同
故岁数十百万,而外徒知用物益广,而不知其有常典也。
请以其有例者,悉付有司」。
上从之,三司始得会计矣。
寻拜枢密副使
神宗尝问天下遗利,而公独请尽地方,因奏言:「差役之弊,害农业、伤民财为多,愿诏中外,极陈利害,更定其法」。
上嘉纳之,诏学士草诏,访问利害,而所述不能尽上意,上自具草,示公使损益以进。
旧制,升朝武臣皆选枢密院,注受无格,吏因为奸。
公请置审官西院,如文臣格。
又减兵额,并军营以省军费,领制置三司条例司,拜参知政事
枢密副使阙,神宗问公:「谁可补者」?
公曰:「无踰司马光」。
上即以授之。
以夏人扰边,庆州失利,天子太息。
右府有请行者,上不许。
公请行,即拜公陜西安抚使
公荐今左仆射吕公大防判官,以今资政殿学士李清臣机密
诏公得自除吏、补将校,以空名告敕付公。
吕公直舍人院判官,使即草制除授。
公奏攻守策,上手诏还之,曰:「此良策也。
然西路一委卿,安事廷议」?
公增筑啰兀等城,使河东、陜西为犄角,遂兼河东安抚使
俄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昭文馆学士
公累辞,不许。
其攻讨防守,既有成策,而庆州卒有叛亡者,言事者因指宣抚司,以谓「数出师,烦劳致怨」,遂罢相,知邓州
庆州卒才两出塞,怨自他起,然公以身任咎,未尝自明。
上谕草制官曰:「可以其自请为言者也」。
公西行,赐金帛不可计,公悉以分将佐,无一毫私之者。
其后公所遣将校,往往有功,颇得要害地,增筑城守,议者惜之。
明堂礼成,迁观文殿学士
是时公年六十,自言:「先臣某尝从容道马少游之言,为父母守坟墓,使乡里称善人足矣。
臣尝私誓于先墓,期以六十守坟垄」。
章十上,乞归田里如初誓。
上遣中使谕之曰:「先臣有知,见卿宣力国事,必以为惬」。
公犹不已,遂除知许州,复谕曰:「可以守坟墓矣」。
公不敢辞。
明年,进大学士、知大名府,入觐,上曰:「西边之宁,卿之力也」。
时朝廷方更政事,令下,取朝夕办,官吏奉行不给。
公为上言:「愿宽期会简节,自息烦扰」。
上嘉纳之。
明年,复以本官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监修国史
是时公继王荆公之后,请置局中书,考计用度,以制国用,而荐司马文正
数与同列争论,言不尽用,乃叹曰:「吾知无补于时矣」。
于是一岁之间,三请去位。
三司使发市易官职事无状,且创为贾人出钱免行法,民不为便,而诏孙永祥定。
执政有主市易者,将罪,公极论,卒责市易官,薄罪。
选人郑侠以上书讥讪下狱,参知政事冯公京故尝赒,同列因指以为党,得罪不测。
公曰:「明日黜,我继去位矣」。
因力为辩解,言未从,乞罢政事。
上虽不许,而责由此少宽。
同列欲有所用,公争上前,未能得,公曰:「请从此辞去」。
即再拜出,上曰:「此小事尔」。
公曰:「小且不伸,况大者乎」?
俄遣使谕公曰:「已罢之矣」。
公乃就职。
后数月,又以疾辞,拜观文殿大学士礼部尚书、知许州,移知太原府,俄拜建雄军节度使、知定州
以年七十,上疏请老,不允,复知颍昌府
过阙力辞,遂以节度使领西太一宫使,纳节。
上曰:「使相宫使,有近例」。
公固辞,乃拜金紫光禄大夫观文殿大学士,而宫使纳节自公始。
陪祠南郊,迁建雄军节度使、知河南府
,大雨,伊、洛水斗,冒城郭,民被溺者十五六。
是时公方以疾在告,乃力疾出,率其属救护,全活者甚众。
物价腾踊,人多不得食,公大发仓廪赈之。
禁止盗贼,收葬溺死者。
其施设有法,人恃以安。
奏请环城筑堤备后患,堤成,方数月,水复至,赖堤而免。
保甲养马,初令以十五年足,而提举官邀功,期以二年。
令迫急,民以高价市马,无所得,人不聊生,而不敢言者。
公条奏,得依前令。
裕陵役兴,异时昭陵、厚陵官吏营职。
至夜分出,妙择才者,分主其任,视事如平日。
有妄传陵下乏水,人多暍死者,诏益治运水之具数万计。
公以水不乏闻,民赖以不扰,而妄言者遂
又料所市物次第缓急,榜出之,民得预储,而价不腾踊。
人言裕陵成而不知者,公之力也。
今上即位,恩移镇江军节度使检校太傅进封康国公,俄加开府仪同三司、判大名府、兼北京留守
陛见,面谕以河北水菑之馀,非故老大臣,莫能安集。
遣使就第赐告。
公以天子新即位,母后共政,不敢复辞,遂赴镇。
尝问役法利害,公具言:「顷岁臣言衙前一役,当使人出钱召募,而及他役用钱广,而复取赢馀,谓之宽剩者,非也」。
时河决小吴,未复,议者欲为支川,傍大名注故道,魏人惴恐。
公五上疏,独乞复澶渊故道,而朝廷遂寝河役。
公复告老,十上章,除集禧观使,不就,拜司空检校太尉致仕。
公虽休居,而朝廷大事,辄上书尽言,恩礼优渥,劳问赐予,使者相望。
俄请还许,上敕有司具舟,遣内侍问行计。
诏入辞,登对,给一子扶掖,命宰臣宴馔都亭驿
是时大雨雪,人有冻死者。
公曰:「非臣下宴乐时也」。
得请罢宴。
将行,上书,其大旨以宽刑罚、崇仁厚为本,其条陈多当世要务。
未行,得疾,上日遣内侍监国医诊治。
元祐二年三月二日,薨于第,享年七十有七。
三殿遣尚书致奠,翌日,赐龙脑、水银以敛。
两宫临奠哀恸,赐赉踰等。
天子成服于苑中,辍视朝两日,策赠太傅,遣使赐告于柩前。
积勋至上柱国食邑至若干户,食实封至若干户。
公方严庄重,望其容貌,知其为大人长者,而仁爱恺悌,即之益亲。
居家烝烝,友睦亲族,内外无间言。
自未达时,已嫁娶亲戚孤独者十馀人。
既贵,所得俸禄悉以分给宗族故旧,家常无馀。
立朝端方,刚毅任重,得大臣体。
遇事果敢,临义勇发,不为后顾。
乐善疾恶,出于天性。
故其论奏,虽一时有行与不行,而读之皆知其心,本出于忠义,感激而为之也。
当时贤豪,多出其门,其后往往至公相、列侍从
其未显时,而指以为贤者,尚多有也。
虽高年家居,犹与贤士大夫终日宴乐不厌。
忠宪有子八人,而三人至丞弼
公既位将相,而仲尝任门下侍郎,今知汝州
季尝任尚书右仆射,今以观文殿学士永兴军
高年康宁,列镇藩辅,近世未尝有也。
其所临镇,去而民立祠者六郡,而定武大名闻公丧,皆饭僧哭于市。
有集若干。
范氏鲁公质之曾孙,先公二十一年卒,追封韩国夫人
子若干,某官;
婿若干,某官;
孙若干,某官。
宗师奉公之丧归颍昌,诏祭都门外,给一品卤簿。
某月某日,诏葬公颍昌府某县某乡某原,谥某
某,公之宾客也,公之所以知某者至矣。
某不自知者,公知之。
而不知某之所以志公之行事,得如公之知某乎?
虽然,义则不得辞也。
谨为铭曰:
韩望许昌,实自陈国
于穆忠宪,允时有德。
显显康公,再世聿兴。
不倚不随,奋于休明
一我肃心,前无险夷。
直有未从,以身继之。
率是以行,信于天子。
结于士夫,一德罔二。
遂相神考,董齐庶工。
正色在庭,献异于同。
弼臣遭谗,中外恟惧。
公曰我在,彼黜我去。
用是得直,善人以安。
或进匪人,公争帝前。
言不时信,再拜避位。
帝曰俞哉,公起视事。
国有君子,以直在外。
时无敢言,公荐于帝。
一时我非,邦国卒赖。
有合非逢,有违非愤。
物怀其诚,无我喜愠。
堂堂巍巍,公衮戎旃。
不卒我谋,有命自天。
既寿既康,受策归第。
如山如渊,重我国体。
德浮所受,人啬其福。
有蕴在躬,士觊其极。
呜呼告凶,两宫震恻。
厚赙备礼,哀荣有赫。
颍川之原,高明而泽。
生以其神,没安其宅。
铭石告幽,慰其孙子。
明明显庸,国则有史。
枢密刘公墓志铭1087年6月 北宋 · 吕陶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一一、《净德集》卷二一、《宋元学案补遗》卷六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元祐元年三月某日,枢密学士朝议大夫、充泾原路经略安抚使马步都总管兼知渭州军州、管内劝农使彭城郡开国侯食邑若干户、食实封若干户刘公以疾薨于位。
驿奏至,朝廷悼之,遣内侍护丧以归,赐赠加等,凡所以赈恤其家者甚厚,诏赠太中大夫
明年七月某日,乃葬于颍昌府某县某里,循礼考吉,务其称也。
公讳庠,字希道,世为彭城人,其先盖汉楚元王交之后。
曾祖讳某,祖讳某,皆恬于隐晦,爵禄不及。
考讳某,博学知道,为世大儒,有器业可巨用,不幸仕龃龉,终青州观察推官,门人考其德义,谥明道先生,累赠银青光禄大夫
妣李氏,生显家,有贤行,治家教子如古烈妇,以公贵累封某郡太君
公少孤,八岁能诗,为石曼卿所器。
年十四,以文谒明道先生之友蔡文忠公,公奇而婿之。
文忠遗奏,试将作监主簿,调宋城县主簿
用程文公荐,改陈州司户参军,移莫州莫县,治塘水,溉民田数千顷。
嘉祐二年进士第,六年,迁著作佐郎、知河南府伊阳县
英宗践阼,迁秘书丞
修奉昭陵,百货之须,动辄千万,公治之有序,邑人不告病,而官亦足用。
太常博士、充高密广平两县教授
是时诏两制御史,知制诏蔡抗荐公可任。
英宗以灾求言,公即上书论世务十馀条。
英宗嘉叹,以书示宰相韩忠献公,且问所以,韩以不识对,上益重之,遣内侍宣旨,有「甚知才美」之语。
遂用荐除监察御史里行
及对,英宗曰:「欲用卿久矣,有大臣言卿与蔡抗亲,朕答以内举不避,虽亲何害」?
󲦤绅士大夫咸以为用公之当。
九月壬子朔,日有食之,未数日,陈张幄具后苑,以待宴幸。
公言去日食太近,非畏天之威,恐惧修省也。
乃为罢宴。
会圣宫创仁宗神御殿,宏丽过制,费钜万,公谓「天子之孝,不在宫庙之奢靡,在继先志,隆大业。
今营建甚盛,非所以昭先帝俭德」。
英宗为损其制。
襄阳郡王允良郊祀不陪祠,久罢朝谒,公陈其桀傲慢上帝,无人臣礼。
奉宸库失盗,公劾巨阉领皇城司职事者,以严宫城之禁,「愿陛下不以近习挠天下法」。
英宗曰:「法令之设,内外一体」。
翌日都知以下皆论罪。
李珣犯销金,开封府以中旨辄释,公累言乞正国典;
请对,又陈之。
英宗曰:「朕岂私一李珣邪?
仁宗外家,若行之,天下谓朕如何?
更不须言」。
公知上意如此,方已其论。
又尝言:「命令失,名器滥,则知制诰还词头,门下封駮,愿申饬臣子举职如故事。
谏官、御史皆所以补阙失,柅违谬,宜增其员」。
吕诲等既去位,公累疏乞留。
又求对,奏:「诲等忠正敢言,意在爱君,陛下奈何轻斥之,以累盛德」。
上曰:「朕本不贬,自是等不肯留尔」。
公恳请召还,词不少屈,时论韪之。
英宗不豫,公力陈「日食星变,宜崇俭纳谏,布惠泽,以解天意,则转灾为祥,圣体当享无疆之休」。
久之,朝政多自中出,皇嗣未立,人心尤不安。
公独拜疏,谓:「太子,天下本。
汉文帝、唐太宗皆于即位元年预建太子,为宗社无穷计。
颍王长且贤,愿陛下亟立为皇太子」。
上感悟,大位遂定。
又请颍王侍禁中,阅天下奏报,降付如平时,俟康复乃罢,则圣躬便于颐养而机务不壅;
宰臣韩琦、枢密使文彦博宜夜直,以安人心。
英宗崩,百官临福宁殿,太官给肉食。
公谓「先帝弃四海,臣子岂知肉味?
请给素食,庶近礼」;
「州郡遣子弟纳贡,贺即位,恩补过幸,宜罢去」。
事虽不行,识者以为是。
以神宗登极,恩补主客员外郎殿中侍御史里行
未几,迁右司谏兼提举国子监
一日,神宗语及汉武事,公对曰:「王者当上法尧舜之德,下迹成、康、文、景之治,汉武不足为陛下道」。
神宗悦其忠。
时边臣有邀功致戎者,本非朝廷意,公疏其奸谋,请寘于法,以谢天下。
及下二府大臣措置边事之宜,定以公罪,庶几不茍简误国事。
又陈中国禦戎之体,守信为上,武帝深入为下策。
宝元时元昊叛,五来五背,天下为之困敝,今莫若宗大信,舍近功,为国家长利
古者冢宰制国用,量入以出,请诏二府议大计。
京师久不雨,蝗害稼,公引王弼、京房说,以为阴不能固阳,故不雨;
臣安禄兹谓贪,厥灾虫。
请黜臣下不胜任、安禄无德、蔽恶为孽者,则雨以时降,蝗不为灾。
又乞贳孙琪,留马默,以来直言;
优容王陶,以全恩旧。
公之启沃献替,正纪纲,纠奸佞,著闻于人者如此。
其秘词切论未尝语于私者,则莫得而知也。
是年秋奉使大辽
故事,两朝国忌不相避,公将还,度以正月八日至白沟,宴用乐,然是日英宗小祥也,公具以告,愿于涿州插宴,则八日雄州,且行香,得遂臣子之志。
辽主叹美,从公言。
使还,除集贤殿修撰、充河东转运使,盖公论议刚果,权贵忌之,而利其去也。
时晋地旱饥,军费日广,公计一道之产,惟铁利为饶,请复旧冶鼓铸,通隰州温泉盐矾,博易以济用。
又请募民入粟塞下,预为足食计,悉听之。
俄迁起居舍人、除天章阁待制,改河北都转运使
契丹入侵霸州土场为己地,兵疑我,河东亦奏契丹徙帐西京,朝廷为之动。
诏公验状,公曰:「云朔去岁饥荒,孰便于屯聚?
今往西京者,不过集部族数万人,西胁秉常,南疑中国尔。
安肯舍定州平易之涂,趋并、晋险阨之地而入寇乎」?
又以五说料其必不能有为,宜安静持重以待,可遂无事。
后果如公言。
二股河之役,兴兵无馀力,边城遂不完,公谓城垒之设,俯瞰敌境,势不在河防后,请辍二股役兵,备霸州等城,以严守禦
黄河起春夫,御河继之,凡十七万九千人,期以期月罢。
公谓今年河始东流,其南北岸创堤防千馀里,以夫役争土功,力不足用,虽责以速成,未见实益。
愿减半先治其急,而徐其他,则无枉费劳民之患。
诏约二股北流口,以拔水势。
公言:「河方东流,而遽遏其北,则澶、滑以下,将有溃溢之虞。
傥以岁月分杀其势,渐议闭塞,乃得治河之策」。
宦者程昉乞益兵助御河之役,欲以奏功。
公谓督工于盛夏,则暍死者众,乃奏缓之。
又请销开塘口泄水势,外示设险之方,而内不失蒲苇樵苏之利。
朝廷皆信其
青苗令始下,公谓不可行,奏愿罢之。
岁馀,差知成都府,以亲年高,不拜,得知真定府
属并晋用兵之后,民疲不聊生,上以安辑之旨谕公,又除河东都转运使
至则宽力役,蠲逋负,赈流散,以称上意。
凡三阅月,乃召还,知开封府
前此,议者置厢官分治府事,凡轻罪听决遣。
公谓:「京师多豪右,厢官体轻人不畏,或缘而宽纵有罪。
且政出多门,非所以肃清浩穰之术。
赵广汉尝患二辅乱其治,犹欲兼之,况厢事之末乎!
请罢蔡确、沈振,愿殚力公事,以报万一」。
是时,宰相王安石用事,与公异论,主于安石,见公不庭参。
公谓:「朝廷之仪,安可以私废」。
上疏辨之,由是上失宰相意。
神宗亦尝谕之曰:「卿何不与一二大臣协心济治乎」?
公对曰:「臣子于君父各伸其志。
知事陛下,不知附王安石」。
不数月,除龙图阁学士、知太原府,充河东路经略安抚使
盖朝廷以二鄙为虑,谓公深知西北事,故以阃制付之也。
前帅尝建惹凌议,不足示威武,公奏罢之。
夏国降羌数千人,公虑其为患,请遣诣境上,召其君归之,有不去者,乃留,外以示大体,内以消奸萌,两得其策。
事未报,果有谋归者,中旨亟令徙内郡,公谓:「降羌迁则生变,宜假宴犒,渐移徙至太原,并边既无虞,比次区析于华人之中,久则吾民矣」。
从之,塞外以宁。
累请复宪州以重形势,还置惠宁、肃定、神木三堡,以备应援。
又请募兵民子弟之彊劲者为勇敢,以壮军声。
如汉谪民戍边故事,下流非巨蠹积奸者,择少壮贳罪徙河外,以实边徼。
皆可其奏。
契丹议侵疆,谍者谓有称兵意,朝廷问公,以为未必然。
岢岚雁门求济师,皆不应。
契丹主驻云州,遣数骑涉吾境,逻者得之,契丹驰檄,纷辩不已。
公奏曰:「契丹意在疆埸,持此为端尔。
臣刺知云州无兵,朔艰食,愿朝廷缓答而峻拒之。
盛夏,兵未必至,惟以有备待非常,乃得计。
愿遣刘忱等至境上,姑以理谕,臣俾将佐饬兵观衅而动,此事机也」。
时朝廷以契丹使言顺礼恭,及持敦睦和好之,乃录契丹主书付公,谕以地界,且通商。
公复奏曰:「臣窃疑契丹此举非本心,盖见朝廷尚未克复河湟,不得不为唇齿之计,故以此尝我尔。
今欲争辨积年已定之疆界,曲固不在中国而在彼,则泛使之来,礼宜偃蹇而反恭顺,辞宜高抗而反卑逊,臣窃恐其意别有所在也。
敌意无厌,朝得寸,暮求尺,必又有侥倖之请,宜直以拒,或与以不当得之地,既杜其奸,未必不疑中国有谋,用此以饵之者。
若妄意于我,背盟伺隙,恐非岁月可解也」。
公争之既不能得,会遭太夫人丧去位,后竟以黄嵬山分水岭地与之,公常以为恨,士大夫为国远虑者,至今惜焉。
郡邑酒户,月以课入供河外,远或至千里,公请以季易月。
麟、府州汉户之单丁与蕃族之内附而遇歉者,檄有司蠲其役,且著为令。
晋俗尚焚骸,贫不克葬者,遂委不视,为竁四穴以藏之。
公在晋二年,治兵与民,皆得其心,以静制寇,不劳而服,父老至今犹能称道感叹之不已。
丧既除,又差知成都府
蜀久安无事,朝廷以德惠抚之,官吏或纵情忘分守,公一切以法度,上下宜之。
细民竞利,以高直占坊场,破产不能偿,相继箠死或自杀,公请蠲所负,以惠远人,乞推之诸路。
天子可其奏,获免者凡数十万计。
文州蕃族有复雠者,当以蕃法论,朝廷欲加诛,请赦之,以宁边圉;
缘罪徙内郡者,愿复之,以示恩信;
西山六州与汉人为婚姻者,请禁之,以防后患。
悉从公奏。
至于治石室黉舍,增置学官,广朝廷教育之意,又新乖崖张公,为书韩忠献公碑立祠下,慰蜀人之思,皆有助于治体也。
礼部郎中、知秦州,充秦凤经略安抚使
以失举,降秩一等,改虢州
及期,知江宁府
官制行,易朝请大夫
未踰年,又坐失举,降秩知滁州
甫三月,特起知青州,充京东东路安抚使,又徙知永兴军
时征西戎无功,调发恟骇,关右骚然,天子震怒,大臣无敢议者。
公过阙赐对,言:「虚内事外,恐动摇根本。
边隅之患,特手足之疥,圣德宜涵容,置之度外,天下幸甚」。
上嘉纳焉。
陕右保甲行团教法,州邑扰动。
公奏曰:「军旅之后,年饥人劳,正当完养其力,宜权罢教,俾之少休」。
乃得罢一年税租。
苗役之逋,荐饥不能偿,请倚阁以纾其乏。
流徙汉南者,请依富弼青州赈济术,俾京西安集之。
移税往他州,民不堪其劳,请宽下户。
诏皆纳可。
南山逃卒仅百人,依聚山谷,时出剽近县,或杀官吏,厚遗山民为耳目,因保甲团教掠兵器,驱村落马骡乘以遁。
捕者虽勇锐,终莫能遏,长安大恐。
公于是徙山中居民入保,奏罢并山团教,令歛外马悉归州县,乃发兵驱之。
未几,贼势自蹙,遂歼凶渠,而支党亦溃矣。
是年十二月,拜枢密直学士,旋除知渭州
转运使办军储非其术,按版籍强民以供,公揭榜罢之,增物价而民来愿输者众,廪计大实。
边吏请发防兵,公谓疆圉无事,遂不遣卒,无他虞。
弓箭手屡以戍废耕,公下番休之令,凡旬有五日而罢,边户便之。
朝廷方与民休息,有怀柔四夷之意,公亦以绥边弭寇为先务,不幸在镇三月而卒,故宏规远略,未施一二也。
初,公感疾,有大星陨于正寝,人咸异之。
及其没也,华人戎族皆恸哭。
讣至京师太皇太后嗟悼之深,且谓:「如刘庠辈不过数人,方将召用,而命不少假」。
󲦤绅士大夫识与不识,莫不伤之。
呜呼!
公刚方直谅,学造本统,通古今治乱安危之孰为,积深而蓄厚,亲逢睿明,被遇隆眷,发为爱君忧国之谋,推为泽民恤物之利,贤者事业,盖无愧负。
惟屡忤权贵,不忍一俯己徇合,悠然四方,遂至终老,此可悲也。
太皇太后为宗社万世计,保祐嗣皇,裁决大政,图倚旧德,共厎治安,而公不及见焉,此重可悲也。
公娶蔡氏,封安康郡君
男六人;
端夫凤翔府观察判官,先公五年卒;
次三人早亡;
敦夫承奉郎
宽夫承务郎
女一人,适定州北平主簿朱师略。
孙男二人:沔,假承务郎
浩,早夭。
女一人尚幼。
公享年六十四,有文集二十卷,奏议三十卷,藏于家。
雅不喜治生,禄廪所入,均以赡族人。
使契丹得金币,则以葬宗党之贫者,凡二十馀丧。
兄之子,互以恩补,故捐馆之日,宽夫犹未仕,此人所难能也。
储宫之议,公尤晦密,终神宗一朝无知者,此又难能也,视古君子何愧耶!
蜀茶之初禁,彭州,辄条其害以闻,朝廷委公与部使审议,公以言为然。
既罪废,公又累疏辨之,知我可谓矣。
后八年,见公于渭,从容语议,慨然有忧天下之心,至明年而亡矣。
其德业始终大概,可得而知也。
重以诸孤之勤请,敢哭而铭曰:
彭城之刘,实继楚元,奕世有显,又生公贤。
惟公之贤,以刚济忠,献告二后,靡言不从。
治平之末,独建大议,天人合符,传以神器。
始终一朝,公晦不言,方之古人,孰为后先?
公忠自将,义不附会,天子倚信,用公于外。
公之在外,十有八年,威扬惠浃,卒老于边。
离明坤载,协德而济,黄发在廷,惟公已矣。
生有大节,没有重名,敢告无穷,勒之斯铭。
韩氏夫人圹记景定元年四月 南宋 · 李公渊
 出处:全宋文卷八一六○
夫人姓韩氏,其先自太师冀国忠宪公亿振其芳,八子有八龙之誉。
司门公纲,其长子也。
其后赣守昭,是为夫人曾王父。
王父淳丞剑江,因家焉。
生五子,次柄,生夫人
夫人生有淑质,乃祖父钟爱,益择对。
外王父熊氏婿、先王父熊氏甥,俱笃亲好,且谓家君色庄而气和,齿稚而识老,读书举措异凡子,遂妻焉。
夫人相家君几五十载,闺仪肃,懿行彰,众曰贤。
先王父母寿庆时,夫人事舅姑礼弥谨。
伯父聚居,夫人处妯娌间无间言,和气蔼如如一日。
至如延师以训子,设醴以乐宾,生财以肥家,运工以筑室,夫人内助为多。
待臧获尤恕,念贫窭尤惠,众美萃于一身,盖根于天性然也。
生于庆元乙卯孟冬廿四日,素少疾,丁巳秋疾剧而瘳,是岁春疾再作,药弗灵,二月廿八日终于正寝,享年六十有六。
噫,德丰寿啬,非人子罪衅所招也邪?
夏四月己酉奉柩安厝于玉窑山之原,日迫不及谒铭,昭夫人令德,姑忍死述所闻见,内诸竁。
是山艮山行龙,巽丙朝水,坐子向午,距家一里而近,山郁水抱,足以妥灵,后当有兴者。
山君川后,宜益钟英孕奇,利佑我子孙。
春秋祭享,神亦永永无斁也。
夫人生二男:公渊、公沆。
一女,适同里扬三恕,再适高安陈升,皆儒家。
孙男福生、寅孙、善孙,孙女婆女、兴悌、龙娘,俱幼。
噫,二子六孙方娱侍,而夫人仙矣,千秋永诀,不可见矣,潸血有尽,此痛无已。
呜嘑已矣!
景定庚申夏四月己酉,哀子李公渊泣血百拜记。
按:《考古》一九六五年第一一期。
题韩公像乾道九年五月 南宋 · 汪大猷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六一、《福建金石志》卷七
谏议韩公景德中泉南忠献大丞相实生郡舍。
大猷旧得二公像藏于家,今幸承乏此来,因刻石祠堂之右,以为此邦荣观。
乾道九年五月五日左中大夫、充敷文阁待制知州事四明汪大猷谨识。
韩公袭美亭记 南宋 · 宋莘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九四、民国《汉南续修郡志》卷二五
宋臣之盛,未有如韩氏者。
初,尚书左丞、赠太子少傅忠宪公亿大丞相魏国公琦,皆进士崛起,蔚然勋德相望,及其父子兄弟,一门四世为贤卿相,议者谓源流相委,皆忠宪所出,盖天之阜昌韩氏未有艾也。
夫岂其然耶?
祥符间,忠宪公太常博士出守洋州,实生仲子、仆射公缜。
后五十年,继领郡事。
是岁嘉祐五年,洋人德之,士大夫荣之,为作袭美堂
二公亦不鄙夷也,皆赋诗见意遗洋人,为九鼎重。
盖自祥符历嘉祐以迄于今,踰百五十祀,邦人颂而歌舞之,不少衰焉。
噫!
天之生斯人,将以为宗社华彝之福,而洋再世私之,其为荣幸宜如何。
异时洋居敌冲,凡城邑、官府大略灰烬之馀,而堂久墟矣,惟二公慈惠之政,风雅之什,根于人心,传于翰墨,夜光绚灿,独与天汉俱永,岂亦有神物护持之耶?
乃相与嘱其父老而告之,曰:「吾闻春秋之世,韩献子有大功于赵,故宋兴,韩世□兴。
今乃国家再造,其子孙尚多贤。
汝曷迹二公遗墨,勒诸金石,而往告之,且贺其必有兴者」。
父老咸欢喜踊跃,再拜以请曰:「碑立矣,汉水在此,公言不食」。
并诠其词刻之,以传不朽。
按:康熙南郡志》卷一八,康熙二十八年刻本。
高汇旃先生 其二 明末清初 · 施闰章
七言律诗 押真韵 出处:学馀诗集卷之三十九
九峰高会岂沉沦,强饭犹传矍铄身。
闽洛遗风还吾党,东南故老失斯人。
预留治命宁伤鵩,特撰新篇竟获麟(旬日前序先大父集,遂为绝笔。)
天路招寻忠宪在,逍遥共喜出埃尘。
韩献肃公绛忠弼之碑元祐三年六月 北宋 · 李清臣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一八、《名臣碑传琬琰集》上卷一一
元祐三年三月,赠太傅韩献肃公之柩至京师,厝于颍昌长社嘉禾乡先兆之次。
六月十九日甲午,葬灵井村。
既事,将勒石隧道,有诏资政殿学士李清臣其撰次献肃公绛事,而赐额以为忠弼之碑。
臣观于《书》、《诗》,昔之贤臣,茍有以忠服国事,盖弗恤厥家。
商有若伊尹暨陟,在周有若召公奭暨虎。
后人思念咏歌,于报亦罔不笃。
献肃公嗣世德,有烈在天下,或坠厥实,昧弗著见,载笔之士,是忱有责,矧孝子孝孙怀大戚。
献肃公中书舍人攽状其事,太常考功御史与在廷之臣谥其行右仆射纯仁以志铭昭其幽堂,是于忠弼大慰。
吁诏又以属陋臣,惟献肃公昔不以不肖视陋臣,是敢重受命,推原帝意,丕扬公之忠,用久于天下。
公字子华,曾祖讳处均,祖讳保枢,真定灵寿人
考讳亿,参知仁宗朝政事,谥忠宪
及公与仲季相继大用,繇是三世皆赠太师开府仪同三司,曾祖追封周国公,祖陈国,考冀国
曾祖妣李氏,祖妣郭氏、周氏,妣蒲氏、王氏,各封太夫人于夫之国。
忠宪公始葬陈公于长社,遂筑第颍昌,以便岁时奉帚荐豆,合其属以居。
公又以德义劝教,子孙孝友,儒学吏能,士大夫皆称韩氏。
公少以荫补太庙斋郎,累迁大理评事,试进士,唱名第三,文章惊动一时,以太子允通判陈州
忠宪公忧,服除,召擢太常丞,直集贤院同知太常礼院
言神主在太室而将祀,习仪朝廷不敬,自是徙就尚书省,迁开封府推官
医家子冷清,自谓母娠宫中,生民间,欲以惑众。
既就狱,止羁置蔡州,公奏请乃敢大造谖诈,宜弃都市。
仁宗问所以然,公复详言其状,清遂伏诛。
户部判官
南方饥,体量安抚江南,所宽减财力,振救全活十数事。
创为五则,以均衙前役。
斥陂湖利,夺其锢者予贫民。
信州民运盐,趣发运司以时输送。
宣州奸贿不法,收以付狱,州人欢贺。
使还称旨,擢右正言
时大臣左右朝政,务循故事,公入对曰:「陛下宜用神断」。
他日纳疏言:「陛下春秋高,愿早建太子」。
仁宗曰:「卿忠论及此,然几事也,毋著文墨」。
公怀疏以归,焚于室,故在仁宗、英宗朝,虽所亲亦莫知公尝论此者。
入内都知守忠判内省事,公谓不可假此名,罢之。
道士赵清贶出入宰相家,以贿败,开封府杖之,死于道,民间欢言为宰相灭口。
公请究治宰相与所指者,皆谪去。
未久,稍迁,公复固争,奏寝弗下,公遂屏处自劾。
上遣使慰劳,起之,转礼部员外郎,罢谏职,纠察在京刑狱同判太常寺兼礼仪事,同修《起居注》,试知制诰
押班武继隆迁官,公封还词头,陈其罪,出继隆郓州钤辖
久之,求补外,迁吏部员外郎,以职知河阳,辞迁官不拜。
数月,召判吏部流内铨。
李仲昌塞六塔河不成,濒河诸郡大水,出为河北安抚使
时宰相佑仲昌,莫敢斥其罪,公独劾奏仲昌首事败河,费国垫民,窜废南方,遂以龙图阁直学士河北都转运使
亲嫌,徙知瀛州
从官列奏,公宜在朝廷,留知谏院
自以言数不用,不敢污言职,辞,改知审官院。
宣祖神御,温成后园,皆寓奉先寺仁宗将幸奉先,或谓因欲临后园。
公预以所闻谏。
旦日饬驾,使谕公曰:「朕欲酌神御,非诣后园也」。
权同知贡举,召拜翰林学士群牧使
仁宗遣使祈嗣茅山,公当草祝辞,因言:「祈嗣顾祷祠何益。
女御闭于深宫者众,宦人养子绝人之世者多,非所以顺天地、致《螽斯》之福于上也」。
书奏御,仁宗日出宫人数百,且令裁定宦人养子令。
吏部员外郎右谏议大夫权御史中丞
时近臣守真定已去,从官联章请贳其罪,公曰:「法自贵者始,更相援救,则公道废矣」。
遂并劾之。
官人或纳请降度牒紫方袍者,公具以闻上,亟逐典掌刘氏等。
公在台,论大臣缘私请荐举人不称者罢十数。
凡朝宴在列,无敢有欢哗徙倚不端者。
张孜母乳悼献太子以襁负从宫中。
其后壮长寖贵,领亲军
以挂嫌议,出为外官,至是复召还。
公奏弹宰相引嫌人典宿卫,以数言时政阙失,中书故寝不报。
章未下,公自陈论塞骫职事,不敢复造台。
谏官指趣或与公异,乃诋公为擅去官守,罢知蔡州
数月,加翰林侍读学士、知庆州
熟羌密矩族劫狱囚,杀追呼吏,据堡不用命,公发兵夷密矩族。
朝廷惊问举兵状,未报,闻贼
壮公策决,赐诏嘉奖,自此熟羌不敢辄叛。
嘉祐八年正月,进端明殿学士、知成都府,出贷仓谷,循瘗医药,葬客死士与贫不能瘗;
禁边州伐木夷界,以弭兵争;
闭绝蚕崖关,使夷人贸卖来往亡内觇。
初,张尚书咏给券粜盐米惠贫户,岁久皆转入富人
公废旧券,别以券予贫民,因奏凡三岁视贫富辄改易券。
内侍使蜀,给酒场吏主贸卖,听使掊取以资费。
公奏请加禁约,英宗使内侍省严著令,每行必申饬焉。
给事中,改尚书礼部侍郎
群牧使召,未至,加户部权知开封府
视事未几,权三司使
乃奏均两川职分田,差剧易为厚薄;
合同凭由司,凡宫费悉关三司
中旨横恩,一切固执弗下。
公即奏小人不足徇,即有飞语,愿覈实。
英宗曰:「朕在藩邸,颇闻有司以国事为人情,卿所守固善,其毋惮谗」。
京师大雨水,天子缮治供帐皆办,真拜,使作永厚陵,裁浮费甚众。
神宗拜公枢密副使
密府选用西班升朝官,吏挟势,重有低昂,人莫敢以劳者自直。
公奏置审官西院,釐正选用法,付之禁兵,岁减汰数或十耗五六。
将校营垒犹如故,建请并省,以实军费。
兼领制置三司条例司,改参知政事
熙宁二年九月羌大入庆州境,围七寨,杀略数千,边将高敏战死榆林
以公为陕西宣抚使,赐空名宣告,即军中赏功,诏许除补所部官。
自受命至陛辞,三日而行,赐金缯及织文袍,才至边,悉分予将吏。
公初行环庆,劳飨蕃汉士伤痍者,赐帛裹疮。
治兵鄜延,使偏将种谔青涧城,趋银州界。
抚宁开光诸帐,屯守娄。
公欲自高奴通道河东,诏兼河东宣抚使,就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昭文馆大学士
公遣将出麟府,兵径虏中凡九日。
会娄下,又破贼马户川,斩馘数千,获绣旗、木符、领卢印。
公初至边,裂诸路兵置七将,间其无备,亟出捣之,至是深入破敌者十七战,皆捷,招降数万人,居以旷土。
方筑据夺其要害,而庆将失抚御,兵有叛亡者。
时内外多与公异意,争归咎宣抚司,边事摇矣。
公一不辨,以身任其责,罢相,知邓州
其后既收兵,羌人亦卷庐帐、驱畜产遁去,客食河外,饥死者众,数年终不能复,而使大酋数叩保安军,求通使,并塞皆空无敌火。
上于是知公为有功。
明堂礼成,进观文殿学士
公乃奏:「臣尝私誓,年六十归奉先臣丘墓,今落罪籍,乃敢言,愿如臣所誓」。
章十上,神宗遣使五返,敦谕切至,除知许州,使近田里,公乃不敢辞。
阅岁,加大学士,徙知大名府,且使过阙入朝,谕之曰:「西边之宁,卿之力也」。
告辞坐前,因奏有司奉行诏令不称旨,颇为苛急,以疲吏民,愿宽期会,简节目,神宗可之。
明年,复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监修国史
既在任,请置局中书,钩考财用,以制出入之节。
已而与同列弗合,时三司使发市易官罪,而同列佑之,欲弗责;
方创贾人免行钱,孙尚书永议有异,而同列欲论罔上,故不实;
上书人郑侠绞切下狱,而执政冯公京尝赒,同列欲以党侠为重坐。
公辨帝前,谓不得直数罢。
上为逐市易官,稍宽二臣者。
而他相至,欲复留故贾人刘佐任市易。
公固言不可,论上前,未决。
公再拜曰:「臣言不用,辱相位,请从此辞」。
上愕曰:「兹小事,何尔耶」?
公奏曰:「小事弗伸,况大事乎」?
上为罢佐,遣使持手扎谕公,使就位,公乃起。
后数月,固称疾,乃拜观文殿大学士礼部尚书、知许州
徙知太原府,授建雄军节度使、知定州
以年七十告老,不许,复知颍昌府
辞,以为西太一宫使。
请纳节,上谕以使相宫使有近比,辞不已,遂许收建雄军节度,拜金紫光禄大夫观文殿大学士,为宫使
召陪祠南郊,还旧节,知河南府
,伊、洛大涨,漂城中,拯护垫溺,给其食,处以官舍;
讹言惊众者刑黥之;
募工料材,完仓库营垒,直而工作利;
筑堤障城东南。
明年水复至,与堤,人赖以免,颂其功,刻于石。
会行保马法,主者促期增数,保户迫蹙,马价暴贵。
公为修奏止之如初令。
裕陵役兴,公选才者分责以事,凡所应办皆前期为区处,陵成而下不扰。
今上登极,恩改镇江军节度封康国公
自神宗更定官制,以开府仪同三司大名府北京留守
赐觐见,公数陈避,诏勉行,倚以镇扰河北
公不得请,就道。
都水使者欲凿渠郭南,引大河东趋金堤,调工费甚急。
公上言:「故道在澶渊,而傍府横引河,功必不就,徒耗财力,骇恐魏人,使流徙,非计也」。
三奏,遂罢役。
后复条列故道便利上之。
既而公屡请老,上遣使劳抚,不从。
公请不已,除集禧观使
又请,凡十馀上,上知不可夺,乃拜司空检校太尉致仕。
京师,既而许还颍昌,敕有司供具。
入辞赐对,给一子扶掖,命宰臣宴饯都亭驿
公以久雪、上方忧劳,辞宴未行。
感疾,太医诊治,元祐三年九月三日薨于寝,享年七十七。
两宫临奠,数厚赐,天子成服苑中,辍视朝两日。
公自少气节嶷然,闻其言、见其貌,皆知其必位将相
刚正浑厚,而于交亲仁以尽至。
朝廷事不可屈挠以私,据理道,论是非,不辨正不已。
推贤引能,急于家事,以诚待人无所疑,而知人常不误。
司马温公方与执政忤,而公言温公代己为枢密副使,至于宰相又荐之。
神宗亦可之,曰:「卿度光来乎,朕当亟召」。
力引吴正宪公忠谅可任大事,宣抚陕西,首荐今左右丞相判官
常举布衣王安国能辞章,程颐有经行。
士大夫出其门,多知名天下。
初,进士科擢速,公言偶程文、占上选,未见才实,劳最躐众人,指期为卿辅,殆亡所谓。
自是始议间年一贡士,而杀其恩。
嘉祐中,与陈秀公议茶法,官不失常课,刑辟岁省数千人。
又言差役病民最甚,宜畀上农及官户、单丁女户簿率钱募衙前吏,凡不可募者,存乡户,则上户免服役,而游手之民得以应募有业矣。
英宗未果行,至熙宁初,申讲前议。
及温公建言一用差法,诏访利害,公曰:「臣初议谓衙前可募,其后乃并及他役。
所募既广,遂率钱及下户,且多取羡数。
以今所宜,第除羡数,免下户钱,惠泽周矣」。
因条六事,异温公议,公皆参取焉。
公前此于温公疏外,中援其贤,及议朝廷事,自守不夺所见乃如此。
又建言官制错谬,如近臣乃兼判中书门下省,细务多关决二府,慁大政。
祖宗方耘锄天下,袭季,未及更,宜早论定。
其后神宗改官制,约用六典,多如公所陈者。
将殁,尤上书恳恻言天下事。
所临六州,皆生立祠,闻讣,有巷哭者。
公抚养孤贫,虽劳宗疏属,皆仰嫁娶衣食;
赒门生故吏之不能自存者,俸禄无所馀。
范鲁公质之曾孙女,先公而亡,追封韩国夫人
子宗师,今为朝散大夫
女适进士范绅,早卒,以恩追封仙居县君
孙男二人:瑜,承事郎
璧,假承事郎
有文集八十卷,奏议四十五卷,《内外制》、《宣抚经制录》、《治会录》,总二十二卷,藏于家。
呜呼,如公斯可谓大臣矣!
铭曰:
韩出姬姓,同源异谱。
支裔绵延,高曾北土。
及陈公丧,始南葬许。
烈考忠宪仁宗作辅。
美成之宫,肖像左庑。
公于四朝,忠孝文武。
内长臣工,外奋师旅。
为民作防,为国除蛊。
他人之为,芬葩绮组。
公一乃心,忠信是与。
匪家惟邦,匪身惟主。
公于夸强,弗偻弗俯。
公于奇穷,弗震弗侮。
义愆公违,义合公处。
正邪暌乖,其犹寒暑。
卒遂其守,以戴尧禹。
凡公德功,辨莫能数。
刻铭斯碑,诒示来古。
诗冢歌丁巳 清 · 翁方纲
 出处:复初斋诗集卷五十
惠山南临石墨池,冢藏千一百家诗。
华阳顾君汇成帙,素斋贾生同瘗之。
梁溪诗钞二千载,梁溪诗冢裒同时。
尔来诗家盛编辑,宛陵梅里松陵披。
梁溪文苑映先后,今古渊源俨师受。
顾君弱冠我同榜,让叟师门日携手。
画派遥推王孟端,诗评近溯严荪友
恨不同时遍服膺,岁岁黄花共杯酒邹小山宗伯师每岁菊花时集门下士联咏成卷。)
师归讲学龙山阴,君复继师主东林。
研经漱艺一根柢,道德文章千古心。
我收忠定大字咏,珍镌凤墅逾球琳(予于青原山麓手剔李忠定擘窠书五言古诗,即曾宏父刻于凤墅帖者。)
经生忠孝植之本,遂初书目香未蟫。
残稿尚以梁溪编,范陆诸家谁或先。
后来漫说茶陵派,海内真诗只二泉。
我爱鸿山抚遗响,空山流水琴无弦
奇哉忠宪亦逸品,始识理学非言诠。
各以心声来见真,匪伊其诗乃其人。
龙山况是旧游地,竹炉石床太古
此土因依皆息壤,此间会合真精神。
年年风雨作秋稧,夜夜星斗垂秋旻。
六十卷诗贉锦轴,野寺山家日闻读。
寻来古衲借囊云,拜拟祠堂傍脩竹。
题辞更拓细楷碑,诗话添携采风录。
传神莫笑顾家痴,吊古非关贾生
兹辰故事记重阳,犹忆黄花让叟堂。
勿疑汲冢虫书误,不比兰亭玉匣藏。
琅玕芝草日茁起,陆泉帘水争品量。
刘蜕文邪朱芾篆,烛天一气回虹光。
宋故中大夫提举西京嵩山崇福宫上柱国荥阳郡开国公食邑二千一百户食实封五百户追复资政殿学士宣奉大夫郑公行状 宋 · 綦崇礼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五八、《北海集》卷三四
曾祖某故赠太保
祖某故赠太傅
父某故任驾部郎中,赠太师
本贯拱州襄邑县某乡某里,讳雍字公肃,享年六十八。
公郑氏,望出荥阳,而世家襄邑,谱不著其所从徙。
累叶德贤,晦于里闾。
至公皇考始仕为尚书郎
及公贵,赠其三世至三公,曾祖妣王氏、祖妣王氏、妣郭氏为卫、蔡、庆三国太夫人
公天资孝友,自幼不凡,人不敢以常儿待之。
太师尝曰:「大吾宗者,必此儿也」。
年十七,已从进士荐。
太师年高且病,或劝其请致仕以官公者,公正色以不愿辞。
居丧毁瘠,与诸兄弟力举大事,躬率二弟刻意为学。
常相戒曰:「先君平昔积善,乡党所重,教诲诸子,望其有成。
而未能仰副先志,何以自比于人?
其可不勉」!
及丧除,二兄皆出从仕,公与二弟共处,闭门读书,乡人罕见其面。
家无馀赀,人不堪其贫,公处之晏如也。
嘉祐二年,遂擢甲科,名称籍甚。
后榜,其季亦中高第。
宣徽使王公拱宸见公奇之,妻以其兄之子。
解褐授试秘书省校书郎,为兖州观察推官,改著作佐郎签书崇信军节度判官厅公事,知嘉州峨眉县,不行。
宰相韩忠献公上公所为文,英宗称善,除秘阁校理知太常礼院
当官守正不挠。
厚陵遏密未既,时议欲公除后听宗室嫁娶,公抗言以为不可。
论既忤,坐绌一官,通判峡州
秩满,入判吏部南曹校勘观文殿书籍。
自请补外,出知池州
知太常礼院,历开封府推官提点京东东路刑狱。
使还,条时所未便者十事上之。
又因转对,极论治天下之略,无所回忌。
开封府判官
熙宁元丰间,大臣更制变化,士大夫有所希合,多不次见用。
顾公先朝馆阁旧人,独静默自守,徊翔不进,人称为长者
俄改诸王府记室参军
神宗晚年,徐、魏二王既长,公以府僚属,尝献四箴于王,用申规戒,且讽王求出外第,避中禁,远嫌疑。
因为王封请章十馀上,神宗嘉之。
居三年,求罢,不许,以久次,特命转秩。
在职又二年,再求罢,命进一官,复留于公府。
佐著作累迁至祠部郎中
官制行,易朝奉大夫,至是为朝议大夫
公清慎自饬,安贫乐道,不以进取为意。
在王府凡七年,而登秘阁已二纪,坐视后进超躐骤用,恬然安处,未尝及公卿之门,而争取荐之。
哲宗皇帝、宣仁圣烈皇后以是知公。
元祐三年,谕辅臣曰:「郑雍文学政事见于已试,靖共厥位,不求人知,可用也」。
即以为起居郎
居一岁,擢中书舍人
公既被眷用,思尽忠报,遇事必言。
邓温伯翰林学士承旨,而当制舍人以为奸邪,封还词头,更命公草制。
制未出,言事者五人交攻之,改温伯侍读学士
公言:「承旨,中禁之词臣侍读金华之近侍,皆天下选。
温伯之过薄,不为奸邪,则不当罢前命;
温伯为奸邪,则不当犹在经筵
中外之人咸谓朝廷以此慰塞言者,如此,则邪正何由得分,善恶何由得明?
臣窃度其势,必更待人言而罢侍读,则是朝廷除命有不得已而行者。
臣恐四方闻之,有以窥陛下矣,殆非国家之福也」。
哲宗悟,收还后命,乃固以温伯学士承旨
学官周穜乞以王安石配飨神宗庙廷,苏轼怀奸,而己尝荐之,自劾待罪。
有旨放罢,别与差遣,而特放罪。
公以舍人权给事中,上驳奏曰:「王安石在熙宁间,始以经术进说,遂持国政。
而不能上副先帝属任之意,特以其专门之学为世指名。
而其流至于《字说》怪诞,佛老杂进,儒学之弊,一至于此。
向非先帝神明,察见行事,远而弗用,则其所败坏可胜道哉!
周穜小臣,辄肆横议,狃朋比之邪见,叛朝廷之正论,盛称安石,至请上配庙享。
此其私意不止务在售其师学,且以窥测朝廷,阻挠命令。
苏轼缘荐放罪,则是朝廷以言为然,而实有罪。
之罪宜浮于荐者,今特以恩放免,且未为无罪;
止放罢,不失赴部授合入差遣
轻重之理未允,请更正罪」。
从之。
龙图阁直学士奉使大辽,还,除左谏议大夫
元祐五年冬温,六年春寒如冬令,公为上极论阴阳错谬、寒暑不时,宜图所以当天心者。
是岁,将赏花钓鱼,奏罢之。
五月朔,日有食之,公以为日者众阳之宗、人君之表、至尊之象,劝上脩省,以消天谴。
又请延儒臣讨论诚身治国之道在方册者,撮要为图,依仿《无逸》,以警左右。
朝廷轻外重内,选除帅臣,罕缀从班,而他官或资浅望轻,且其才不足以充选,一日有事,则焦然求帅。
公谓谋帅之乏如此,岂可不虑?
为来日计,内寺监长贰、外诸道使者,稍积其资望而试之,且时出贵近宠临一面,庶几可以得帅矣。
又论大河无一岁不为患,而水司任堤塞,不任调发之伤民,漕司任经费,不任裁减之乏事,请通为一,而以堤塞并责漕臣,河患宜少。
浙右大水,民饥亡,朝廷大议救灾之政。
议者谓民习欺诞,请敕本部科检实伪,家至户到以闻,而传报为之节。
议已施行,公奏:「州县有司工于候上风旨,此令一布,吏则科民而不救灾矣。
且墙之外,离娄无所骋其目;
里之前,师旷无所注其耳。
今弊畎亩之事于庙堂之上,往返不知其几千里也,则民有饥而死矣。
人主以盛德宰天下,发政施仁,当如不及;
况富有四海,奈何谨圭撮之滥,而轻比屋之死乎?
不可谓知所先后也」。
哲宗感悟,追止前令。
御史有沽激自喜者,而中执法不自立,更倚为重,公并论之。
诏出御史寿州,徙中执法吏部侍郎,而以公代为中丞
公辞不拜,奏曰:「中司以臣言去,而身承其乏,风俗奔竞,物议职臣,非臣志也」。
哲宗中使赐诏申谕决不可辞之意,公不得已,就职。
首论御史纠百寮,而使公卿得荐其属,则人私受恩之地。
先有诏许学士两省杂举殿中、监察御史各有员数,至是镌所举数,稍以员还执法
公论至三四,不夺。
又言:「二帝三王所以治,莫先于人材。
愿诏辅弼侍从以贤能言,人各有差,而籍其姓名,陛下留中省览,以待三省之进拟;
即所进拟,以考所荐之得失。
要使贤能之臣夙夜引类,贤能毕出为用,则三王不足侔,而二帝优为矣」。
公方持此论,而二府禁谒良急,公叹曰:「旁招俊乂,列于庶位,位百揆职也。
彼有足不及公卿之门者,犹当物色致之,奈何设禁若是邪!
二府皆天子所改容而礼貌之者,乃复防闲其私如此乎」!
则又援贾谊廉耻节行之说以告上,禁由是弛。
刑部谳罪人之可以死生者,朝廷下其谳论死。
侍郎彭汝砺等不奉诏,朝廷督过刑部汝砺等居家待罪。
公谓:「不奉诏固为不可,究其用心,在于体好生之德。
朝廷罪其不奉诏可也,臣恐疑于嗜杀。
今有司欲杀,而朝廷之,犹恐不嗜杀之意不白于天下,而况反是」?
上嘉纳。
于是贳刑部之罪,汝砺等就职如故。
京师地大物众,官绌于事,而狱多淹系,有司类不时省。
公谓辇毂之下如此,非所以视四方,请复用元丰著令,冬夏仲月御史即府虑囚,而纠其不如令者。
系以不淹。
夏人犯顺,前则陕西镇戎,后则河东入麟府。
公乞治当职者无赦,以谢一方。
其后延安将副李仪、许兴死于采木之役,主者以为生事而不赙,公论其非是。
又请捐重募以多诱刺采,略常法以广收才武,议皆施行。
公在言路,知无不言,不避权要。
尝奏弹宰相擅权,公疏入,未罢,同寮有请以其阴事言于上者,公曰:「相事关国,则为国击相,吾非仇其人击之也。
相之阴事,何有于国哉」?
置以不闻,而相终去位,人谓公得言者之体。
哲宗察公忠厚平直,可属大任,七年,拜中大夫、守尚书右丞
公自为谏官、御史,常以中外之官积日待迁,无责实效,乃时所深患,每因事陈救。
大指欲别能否功罪,自朝廷以责郡县,郡县以课其属;
严申考绩,明其殿最,尤劣者摈之终身,甚优者奖以不次;
必实必信,不为文具,则吏当称职,而天下治矣。
执法,遂欲监司守贰咸识厥指,近则都堂谕遣,远则以堂帖申饬之。
于是人竞劝,中外称治。
编修神宗御集劳,进大中大夫
公在政府,挺然中立,未尝有所阿附。
参断国论,唯是之从。
自佐垂帘至哲宗亲政,于彼于此,无有射恶。
尝曰:「事上有礼者,郑雍一人」。
绍圣初,言者方论元祐之党,公顿首自列,独明无他,再三申谕,有决不去语。
御史周秩乘隙抵巇,诬奏公罪,诏绌广德军
中执者或空一台论奏,当宁亦却其说,而所以留公,至敕有司毋纳其章,毋听其孥辄出府第。
其它或玉音慰谕,或玺书劳勉,殆难以悉数。
明年宗祀礼成,复申前恳,始以资政殿学士出知陈州
大名谋帅,宰相拟用某人,上曰:「朕自有属」。
即以命公。
是时承河朔岁饥之后,流亡始复,公镇理有方,远近安赖。
未几,人复论公执政元祐,而绍圣独全,上不得已。
乃褫公学士
俄徙知定州,未行,改成都府
故事,成都守必进职宠行,至公,止命以本官知府事,盖权臣意也,人为公恨之。
后有诏赴阙,而当轴者终不乐公。
时元祐大臣悉以分置远地,顾公则无所傅致其罪,但以提举西京嵩山崇福宫,俾居其处。
元符元年七月二十日,以疾终于府城峻极院之寓舍。
诸子奉其丧,以某年某月某日归葬襄邑
方党禁严,例不敢为铭志,故公之事不克尽传。
政和四年八月,诏追复资政殿学士,还其恩泽。
后以子恩,累赠宣奉大夫
公为人和易,动中绳墨,与人言,如恐伤之。
至论事朝廷,则正色不可夺。
平居遇人,虽幼贱必尽礼,待以诚信,气色怡然,未尝见于其喜愠。
闲居偃息,子弟进见,必加巾帻。
遇臧获,不威以辞气。
聚族以百数,和而不渎,晏然常若僧舍。
性清约,不喜华靡,虽贵达,饮食奉养如贫穷时,衣服浣濯十数乃易。
锡赉所得,悉付子弟,未尝问其有无。
遇恩奏荐,先孤遗。
已列二府,而其子懿恭、益恭仕不出选调。
启手足时,三子五孙犹未命名。
执政累年,荐士多矣,未尝认为己恩。
哲宗尝密诏公举明敏慎静之士三两人,以备进用,公以三人名闻,皆被进擢,而外人初不知公所荐,公亦终不自言。
其谦恭不伐如此。
中书乔执中吏部尚书胡奕修为一路使者,公奏曰:「执中,臣婚姻之家;
奕修,臣子婿也。
今内外贤才沈于下僚者甚众,愿陛下更招徕之,慎加选擢,以副公朝用贤之意,不使愚臣有蔽贤寡默之弊,正在于此」。
上嘉纳之,人服其不私。
先娶李氏,赠普宁郡夫人
继娶王氏,赠荥阳郡夫人
子男八人:曰懿恭,通直郎
彦恭,未仕;
益恭将仕郎
执恭,朝奉郎
行恭,未仕;
靖恭,宣义郎,皆亡矣;
安恭,今为右奉议郎权发遣郁林州
愿恭,今为右丞侍郎
女十人:长适朝奉郎,次适玉山曾诞,次适徽猷阁待制胡奕修,次适宣教郎赵倚平,次适朝请大夫韩光胄,次适迪功郎许懋,次适迪功郎蔡允,三人亡于室。
孙男女十六人。
谨具历官行事如右。
谨状。
韩忠宪公祠堂 北宋 · 阎灏
 出处:全宋文卷一一一九、《成都文类》卷三五、《全蜀艺文志》卷三七、嘉庆《四川通志》卷三四、嘉庆《华阳县志》卷三九、《宋代蜀文辑存》卷一七、民国《华阳县志》卷二九、民国《新繁县志》文徵卷一一
自侯国为郡县,传记始有列循吏者,固须凛德让,风迹清邵,所居民富,所去见思,生有荣号,殁得奉祀,则其章明与日月参光而无穷已也。
汉元始诏书,祀百辟卿士有益于民者,蜀郡文翁九江以召父应诏
岁时郡二千石官属行礼,而南阳亦为信臣立祠。
昭然史策增徽。
其后此典一坠,昧没千载。
然而有硕德杰望,矜式荐绅,厚泽英绩,周洽民俗,丕咺瑰伟,自与《礼》之法施于民、以劳定国者合,而舆心称愿,以祈荐飨,则此甚盛事,可得已耶?
宋天圣中韩忠宪公枢密学士谏议大夫成都,威靖仁涵,内外诚尽,方严正直,动迹仪矩,中心乐易,以教化为首务,俗尚悛革,安趋夷逵。
始日官以蜀当有兵变或大沴为言者,朝廷忧之。
公于陛辞之日,二宫谕以占说,公俯伏曰:「愿以属臣」。
既至,蜀果大旱,炎旸午炽,狼顾骇骇,素寡储歭,生意潜夺。
公赍咨恻忧,形见颜色,遽发他廪粟,及令富室造饘粥,以赈救饿殍,日自循往按涖之,抚慰喔咻,率繇渊诚,赖以获全者,不翅千万。
始议救灾也,僚有请限节米价者,公曰:「不可。
物始翔踊,居蓄者固靳啬以射利,祈倍称之息。
此令一出,环千里之闭不至矣。
姑待之」。
不浃日,诸郡之辇馈大至,价遂少损。
公尝于中夕端肃衣冠,祁请帝神,霔雨如期,焦槁以苏。
斥绝宴嬉,还集疲瘵,捐瘠完好,武断缩慄,易荒为穰,化扰为宁。
或言:「张乖崖岁出米万斛估于民,颇渔庾实」。
白请减之,公曰:「此朝廷所以濡泽远人为最急者,岂可轻议邪」?
因前期倍数以给偿之,且刻石置廥中,示后为不可革之意。
骄亢寖久,府江几涸,莳稼将瘁,沟浍填阏,提封暵然,浇润靡及。
公遂遣官行视江流,访故老,得堰曰九升口,未始疏导。
即命新酾为渠以注之,水行径便,均溉诸邑
后常修决,倚为滋植,而利甚丰博。
蜀之戍兵,旧比食淡。
公损盐估差等而鬻予之,著为定令。
新繁、彭、益之交,旧匿奸寇,贼有闪地黄之号,公行剽杀,蒙隐逾时,公廉知之,钩发逮捕,情得罪真,诛窜渠支,清洗胠箧,至今新繁无盗。
公敦尚儒雅,平日诱进文士,以倡教育。
会诏秋贡士,公戒有司务公其选,躬亲精覈,擢章君陈为举首,章遂登甲科,后立朝为闻人,馀悉时之髦彦,接武以取名第。
西南文章,基此而盛。
藩会宴飨,往皆趋佛宫庑下,蕝具湫底,庖宰扰杂。
公饬材于广庭,为厅事以宏丰镐之地。
远去刲割,表揭瞻望,方隅伟之。
踰再期,会以御史中丞召还,蜀民慊悁,如失慈哺。
公归朝,尚以邛部蛮马岁来鬻于永康,经践山川,知道途险夷,为蜀后日虞,建言「愿徙即沈黎」,朝廷从之,居以杜觇伺之便。
呜呼!
何于蜀之恩,始终隆隆邪?
踰三十年,裤襦之颂歌不衰。
天福于遐,世象其贤。
上复用公第三子,端明殿学士翰林侍读学士尚书礼部侍郎公继治之,追功席休,践修厥猷,绍参神明,今昔相照,官荣家范,古所未有。
德威亶白,岁时太和。
于是耋耆善良会千百数,拥棨戟门,道前世祀事,谓:「忠宪公之祠不修,为蜀之愧。
愿即文翁之南宇为一室,绘犀日之表,而以端明公侍其旁。
庶西南人事之无穷,以大朝廷用世德之盛。
其不可辞」。
明公曰:「众之请至矣,矧利义无疑」。
遂许之,而止其图己像。
堂序朴严,绘事庄洁,毅如岳镇,焕如星辰,凭凭威灵,万世瞻仰。
既已,邦人士大夫谓灏窃頖宫之游,日与诸生道古今盛美,宜实其纪,从金石刻
灏再拜受命,而系以诗曰:
惟宋受命,继古圣圣。
弼臣皋夔,世载德盛。
严严韩公,有倬其道。
方国硕望,朝廷元老。
天圣之末人荐饥。
公竭惠慈,营营百为。
厚恩旸,凛威秋霜;
善恶判明,纳民安康
始三十年,世象其贤。
公功愈昭,斗奎于天。
蜀之父老,百拜庭下,愿修公祠,以永瞻慕。
岷盘坤维,江纪南国。
公祠之严,相与无极。
汉之文翁,宋之韩公
邦人永怀,穆然清风。
跋先大父秦国公所作涪州使君李昌年墓志铭1181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二六、《省斋文稿》卷一七、《益公题跋》卷一○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涪州使君李公铭,先大父宫傅所作,先人少师实书丹。
按李氏之先以勋业事太祖高皇帝,自是世有显人。
志其墓者又皆一时名卿。
凡园亭在汴都,则有翰林王公元之之记、丞相李文正公而下诸贤歌诗;
在洛中,则韩忠献王、富文忠公、司马文正公而下皆赋焉。
涪州曾孙衮之以予家三世通姻好,万里相访,且出其家传石刻甚备,独涪州铭文不在,乃录本以遗衮之,且以补史之阙文云。
淳熙八年辛丑岁谨记。
理宗御书昭勋崇德阁扁记 南宋 · 郑清之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六、《咸淳临安志》卷六、安晚堂集辑补
绍定元年十一月癸巳,制诏翰林学士郑清之,以昭勋崇德阁成,宜书其事于石。
臣恭惟皇帝陛下诞膺峻命,宪章鸿烈,翼翼兢兢,思懋厥绍考。
嗣位之元顾二三大臣曰:「洪惟前宁人,贻则垂裕,规闳矩修,予曷敢不迪!
有未辑者,其议来上,亟绪成之」。
既而太常礼官嘉定表章勋臣之旨以闻。
皇帝曰:「都,来汝相臣,汝为世臣,协心同德,保乂我宗社,丕续光于文人。
其辅朕,祗遹先志,式予前朝股肱之美,以昭不朽。
维尔先正亦宠嘉之」。
于是少师右丞相臣弥远奉俞咨,阅故府,凡以功宗作元祀,自韩忠献赵普,至郕文定公葛邲,合文武二十有三人。
爰即颂台建杰阁,省像登绘。
宝庆二祀八月告成,赐名「昭勋崇德之阁」。
亲洒宸奎,揭以珍扁。
八法端丽,云汉昭回,煌煌乎缵述之钜典,激劝之旷仪,弗可尚也。
臣幸以铅椠末学待罪北门,铺宏休,对显命,职也,敢拜手稽首而言曰:自古先民,遭时致主,匪功之难,德其功实难。
唐虞揖逊,恭己致平,谁欤赞襄?
皋、夔、稷、契,商周继世,创业守文,谁欤佐佑?
伊、傅、周、召,峨弁端韨,雍容治朝,而奋庸纪绩,彪炳典诰,皆笃实之光发于事业。
降及汉、唐,依乘风云之士,殚智毕勇,以功著见,固不乏人。
然书盟勒籍或隳,厥于勋德之难并若此。
惟深纯博大之器,而济之雄刚应变之略,卓荦奇伟之姿,而居以忠实匪懈之志,静以蓄德,而动则为功,人材浑成,体周而用广,追唐虞、俪商周,跨汉轶唐者,惟我朝为然。
窃观五代之季,疆宇庞裂,人物窳陋。
太祖皇帝更造人极,洒濯多士,烝髦吁俊,雷奋云合,丰芑涵濡,燕及累世。
圣作明述,垂三百年,造区夏,登太平,恢中兴,代有显庸,流芳无极。
虽祖宗礼隆恩厚,夐异前代,而诸臣之所自致,有不徒以功名称者。
论相业则培立国之仁,语将略则本止戈之武,固人心于缀旒,维帝业于带砺,宏度渊识,莫可涯涘。
至若拥立元嗣,坐镇危疑,以措天下泰山之安,辅成潜德,决定大计,以圣代无疆之绪,又皆忠贯日月,功塞宇宙,而谦抑韬晦,身名俱荣,非德之钜者,勋必全欤?
繄昔褒功之典,法形貌,书官爵氏名,考其颠末,事多遗恨,犹以凭籍宠灵,风示民宇。
矧如今日,丕视功载,庞臣硕辅,忠烈纯白,卓然为世标表,尊崇昭显,轮奂翼如,丹青炳如,与国之礼乐宪度相为无穷。
凡尔臣工,顾瞻遐想,钦乃攸则,思绍阿衡之美,式周公之训,以长我王家,兹惟休哉!
臣既叙其梗概,作而叹曰:大哉列圣之泽乎,而宁宗发之!
懿哉宁宗之志乎,而陛下成之
诞敷隆指,兼举勋德,以章既往而厉方来,视麒麟凌烟之绘,溟涬然弟之矣。
《诗》不云乎:「维其有之,是以似之。
于千万年,永永无斁」。
欧阳文忠公夫人薛氏墓志铭元祐四年九月 北宋 · 苏辙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栾城集》卷二五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欧阳文忠公夫人薛氏,资政殿学士尚书户部侍郎简肃公讳奎之女也。
简肃公真宗朝,所至以才名称。
晚事仁宗,为参知政事
章献太后临朝,公刚毅守节,事不茍随,朝廷赖之,天下至今称焉。
文忠公以文章名当世,其风节尤峻。
早岁以言事不合,流落于外,仁宗亮其忠,晚用之,亦参知政事
仁宗、英宗之际,其所以绥靖朝廷者,与丞相忠献韩公相为表里。
盖二公之功名,士大夫举知之。
夫人简肃公之第四女,母曰金城夫人,亦贤妇人也。
夫人高明清正,而敏于事,有父母之风。
及归于欧阳氏,治其家事,文忠所以得尽力于朝而不恤其私者,夫人之力也,而世莫知之。
简肃文忠公,愿以夫人归焉,未及而薨。
文忠公夷陵,金城以简肃之志嫁夫人于许州,不数日从公南迁。
韩国太夫人性刚严好礼,夫人生于富贵,方年二十,从公涉江湖,行万里,居小邑,安于穷陋,未尝有不足之色。
韩国时,其起居饮食,寒温节度,未尝少失其意,虽寒乡小家女有不能也。
夫人幼随金城朝于禁中,面赐冠帔。
文忠枢密副使,夫人入谢,慈圣光献太后一见识之,曰:「夫人薛家女邪」?
夫人进对明辩,自是每入辄被顾问,遇事阴有所补。
尝待班于廊下,内臣有乘间语及时事者,意欲达之文忠,夫人正色拒之曰:「此朝廷事,妇人何预焉?
且公未尝以国事语妻子也」。
文忠归老颍上,慈圣尝幸集禧,过其旧庐,使人访问夫人。
其后姻家有入禁中者,慈圣犹使传旨问劳。
文忠既薨,夫人不御珠翠罗纨,服布素者十七年。
文忠平生不事家产,事决于夫人,率皆有法。
文忠起艰难,历侍从,登二府,既薨,盛衰之变备矣。
而其出入丰约皆有常度,以韩国治家之法戒其诸妇,以文忠行己大节厉其诸子,而不责以富贵。
平居造次必以礼,辞气容止虽温而庄,未尝疾言厉色,而整衣冠,正颜色,虽寒暑疾病不改其度。
将终疾革,言语如平日。
见诸子号泣,曰:「吾年至此,死其常也。
此尔等忧,岂复预吾事邪」?
其天性安于礼法,恬于祸福如此。
享年七十有三,元祐四年八月戊午终于京师十一月甲申祔于文忠之茔。
夫人始以文忠贵,封寿安县君,八迁为仁寿郡夫人,复以其子三迁封安康郡太夫人
子男八人:发,故承议郎少府监丞
奕,故光禄寺丞,监陈州粮料院
棐,朝散郎尚书职方员外郎,充集贤校理
宣德郎,监澶州河北酒税。
其四人皆未名而卒。
女三人,皆未及嫁而卒。
孙男六人:逊,陕州司户参军
宪,新授滑州韦城县主簿
恕,雄州防禦推官,监西京左藏库;
愬、愿、懋,并假承务郎
孙女七人,长适权忠武军节度判官苏京,次适承事郎元耆弼,次适许州长社县主簿范祖朴,次适承奉郎王微,次适承务郎王景文,次许嫁承务郎苏迨,次尚幼。
适范、王氏三人皆早卒。
曾孙二人:延世、奉世。
若薛氏、欧阳氏世家,既具于简肃、文忠之志。
辙少获知于文忠公,出入门下,与其诸子游,知夫人平生为详,而子棐复以状求铭,铭曰:
简肃之肃,夫人实承之。
文忠之忠,夫人实成之。
既成其夫,亦遗其子。
白发素襦,动不忘礼。
贫富之交,生死之间,有以壮夫,而莫克安。
夫人居之,不慑不疑。
问谁使然?
简肃之遗。
有立于朝,文忠子孙。
岂独文忠
夫人与存。
家塾再试策问一道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二、《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九三、《南宋文录》卷九三
国朝之兵自太祖初定海内不过十有二万,至太宗以后,日增月益,极于章圣而西有灵夏之患,北有契丹之难,然且不过五十馀万,且所用皆正兵。
康定庆历而后,正兵增至百万,乃又有河北、河东忠义,陕西保捷,河北弓箭社,畿内及诸路保甲,河东陕西强壮,是正军之外创募民兵乃给于用,何承平无事之日反不若经始多故之时邪?
非素拊循士大夫也而驱之锋镝之下,果皆可用乎?
南渡以来,速于弭变,自三衙禁旅、御前诸军及州县兵之外,民兵之目益繁,有荆、鄂义勇,有洋、汉等四郡义士,有淮南万弩手,有御前万弩营,有沿边土丁,有施、黔勇敢、义兵,有福建枪杖手,有诸路忠义社,此皆民自为守而不以靡廪粟者。
此外又有因其来归而资为乡导、生长边方而愿为我用者,率谓之忠义人
绍兴以来,颇赖其用,然御失其道则凭怙其众以敌我师,然则尚得谓之忠义乎?
将帅既不能孰何,听其所如则往往生事于境外,稍加遏截则谇曰「我捐躯以徇国,仗义以复雠也,而胡为我沮」,至反戈以疾视,则其势不得不厚资以招集也。
然苟得所欲则幡然而去,愿为我用则仰给县官,民力既屈,岂能胜此横费,将于何而给之邪?
此其为势决不能久来者,必图所以更张之也,万一袭是迹而动殃祸之变,宁有已耶?
韩忠献公以义勇刺正兵,刘忠肃公亦欲以保甲优等人刺正兵。
二公自谓得因变制宜之道矣,而司马公论义勇之害,直谓教之挽射击刺,乃他日为盗之资;
苏文定论保甲之害,亦谓一年不罢则广胜之事可立而待。
然则今日以忠义分隶正兵,其果可恃以为安乎?
反覆其事,渺未有税驾之期也,诸君其为我筹之。
乞免读温成哀册奏至和元年正月 北宋 · 孙沔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五、《国朝诸臣奏议》卷九四
今月十七日午时,授敕差读温成皇后宝及哀册文。
寻令本院检讨前典,见景德四年中书劄子,葬章穆皇后时,读哀册文差翰林学士、起居舍人李宗谔,及诸般行事,尽差两制官。
又检景祐四年中书劄子,葬庄惠皇太后时,读哀册文差知枢密院韩亿
今蒙敕差臣摄侍中中书令,不敢推避。
缘比来追谥温成,已于礼未协,颇兴物议。
更僭太后之尊仪,并以两府躬执其事,恐于义不便。
臣自十一月至今,凡七日不获进对,不曾亲奉德音,又不预礼官参议,窃恐异日有辨论得失,为圣朝之阙,是上下相蒙,无一士建明,以达神聪,臣实耻之。
两制官不少,速乞改差,庶遵旧制。
所有今来差摄侍中中书令敕二道,未敢奉行。
孙威敏沔神道碑(代范纯礼作) 北宋 · 毕仲游
 出处:全宋文卷二四○六
观文殿学士、行尚书户部侍郎鄜延路马步都总管经略安抚使、兼知延州、赠兵部尚书威敏孙公既葬之十有二年,其子之文欲为公墓隧之碑,乃抵高平范纯礼,泣血再拜而言曰:「愿铭我公之碑」。
纯礼曰:「嘻,昔先正太师尝与威敏志其父,而吾先正与威敏景祐至和之间出入内外,事仁宗皇帝,久同忠义之人也。
纯礼闻公之事而不敢忘,铭其可辞」?
乃序而铭之。
序曰:公讳字元规会稽山阴人也。
少孤,随其母家许下,以孝闻。
天禧间进士得官,为赵州司理参军开封府扶沟县主簿保静军节度推官号为能吏
著作佐郎,迁秘书丞
韩亿、杨偕荐,为监察御史里行
景祐元年将奉册中宫,而明肃太后三年之丧未除,请终制而后行,从之。
三司判官许申荐方士能导引行气,公上言:「气行于身,隙不在天,呼吸之间或纫而为患,是诡道也。
素无行,不知力耕以图报,而援诡道以市恩宠。
罪在无赦,乞斥远方士,置于理」。
从之。
孔道辅、先文正公以言事谪去,而布衣李安世上书,其言皆市井事,不实,下吏。
公上言:「安世诚有罪,而欲天下户知之亦难。
人见道辅、范某方以言事谪去,而安世复以上书得罪,当以重法,则安世之罪,人不以为讪上,而以为纳忠;
陛下之法,人不以为治狂,而以为拒谏。
愿宽安世,以慰天下之望」。
乃谪知潭州衡山
谪未下,公复上书论视朝双日之制曰:「双日之制行,是一岁三百六旬废其半也,而诞辰嘉节休日受釐又废三分之一。
然则一岁之中视朝者谗百馀日耳。
而大臣奏事殿中,率漏下数刻而退,天下之务岂不旷哉」?
因极言事得失,乃复谪监永州酒,徙通判潭、处、楚州
召为左正言同知谏院
公入谏建言:「治道之本在家,并后之宠渐不可长,请立贵近夫人为宫师,以肃内政」。
又言:「内侍迁官不以次,非故事,可止。
都知押班旧班閤门引进之下,今序于上,可复。
内降之出,斜封之毙也,可革」。
其年二月豫王薨,仁宗皇帝欲厚葬之,期以五月
公言:「启土砻山,期日迫,难就。
非特此也,自元昊盗边,三司力屈,今一品之葬,其饰颇繁,而祔葬者复众,非五六年计不可,是又益一边费也。
元昊之窥中国久矣。
以水旱不调,谓得天时
将帅不和,谓合人事。
如因我之役工仓猝之际,悉力幸灾,以惊边吏,则重为陛下之忧,岂可不虑?
愿缓葬期,以俟西事之定」。
书凡再上,是时上悼豫王甚,人莫敢言者,公独言之自如也。
元昊使高延德奉书至延州,声言请和,而犹载所僭位号,名而不臣。
是时先文正公延州帅,以书责而还之。
闻诸朝,执政议不一,故曰:「范某可斩也」。
公言:「范某有时望,士多归之。
今为边帅,得士卒心,元昊之所惮。
故使延德奉不正之书至塞下,欲间范某而去之。
执政之议不一,如使元昊刺知,佯为交结之意,而致慢言于朝,则范某逐,是元昊之计行也」。
居无何,元昊果使延德奉书至阙下,有慢言,如公所策。
文正公才降一官,知耀州
西师未解,上日夜以为忧,乃移永兴军夏竦鄜州陈执中泾州,各为路分总统以应敌。
公曰:「西寇可平矣,而北虏不可不备」。
乃上言:「陛下劳心于西,而隙在北。
夷狄之人见利忘义,誓书不可常守也。
愿移高经宣守定,王果守瀛,何九龄守安肃程琳真定
更选良吏居具、冀、洺,益团诸州步骑屯于真定高阳大名三州,则誓书始言可守矣」。
先是京师久阴不雨,蒙气蔽日,公言:「《传》称皇之不极,厥咎常阴,必有下人谋上者。
愿陛下严左右,察奸谋,以消天变」。
未几,北人遣汎使叛盟,而禁中卫士窃发,捕得伏诛。
公既见事辄言,无所回避,上倚用之,而权倖侧目,乃荐田况、欧阳修、张方平、曾公亮、蔡襄、王素可任谏官自代。
遂迁工部员外郎,出提点两浙路刑狱公事。
起居舍人陕西转运使,就除天章阁待制,为都转运使,移环庆路经略安抚使、知庆州,徙知渭州,复知庆州
当大阅军,成列矣,公按辔徐行不前,遂罢。
而天大风折木,尘雾昼晦,人方服公而不之测也。
杜祁公、富韩公、先文正公相继去,徙知陕州,移河东路转运使,除龙图阁直学士,复知庆州,改枢密直学士、知益州
丁内艰,服除,为陕西都转运使、知徐州
右谏议大夫秦凤路经略安抚使、知秦州
皇祐四年,广源蛮侬智高反,陷邕管,连陷缘江九郡,掠广州
官军数败,中书不时以闻。
公适过京师,入见,仁宗皇帝劳公,且曰:「智高反,吾欲畀卿以南事。
今南事稍息,西州之寄秦为重,卿其行也」。
公顿首谢,因曰:「谁告陛下以南事息者?
臣闻智高掠邕、广,收宝聚以亿计,日纵酒高会,亡命归之者不绝。
臣料之,南事恐未息也」。
居一日,杨畋、蒋偕军败闻。
上谓左右曰:「孙固言之矣」。
遂还公以为湖南江西安抚使
智高既掠广州,移兵北首,欲度岭,江湖以南皆惊,人心汹汹。
公闻,乃檄江西、湖南,令「极办营宇犒赏,大军且至」。
遂安不摇,智高亦不敢度岭。
行至鼎州,诏以公为广南东西路安抚使,而以枢密副使狄公青宣抚使
自智高反,诸将用兵,各以所利进退,而无节制,故数败。
公至,下令曰:「出兵而无节制,遗贼擒也。
自今已往,一以节制从事,不用节制而胜,犹败也」。
狄公至,问公曰:「事将何如」?
公曰:「欲知我之胜负,则料敌得失可也。
为智高之策有三:迁兵巢穴,伏而不出,上策;
邕州以老我师,中策;
拣其众进战,与我较一日之胜,下策。
然智高猝起,官军数败,横行岭外,有骄我心。
战胜而骄,轻与我战,不难败也」。
狄公大喜然之。
军行至归仁,智高果邕州出战。
先是,公辞未行,请挟骑兵为奇,不许。
既行踰岭,使更制大刀长斧,杂短兵用之,人亦以为非是。
狄公青来,始益骑兵三千。
及战归仁,望智高军皆翳蛮盾,翼两褾,置阵甚坚,矢石不可动。
乃先伏骑兵于山间,而更用短兵搏战。
得所制大刀长斧,褾盾始破散。
所伏骑兵亦绕出智高军后鏖之,呼声动山谷,蛮人死者过半,遂大败。
智高率其馀众逃入海,岭南平。
公自为御史台官,数引大体言事,天下称之。
后去言路外徙,稍迁至侍从,帅边,滋有时望。
国家有缓急,未尝不在选中。
及平智高入见,仁宗皇帝解所服玉带赐之,迁给事中
且大用矣,而公固请居外治民,得杭州
睢阳,召还为枢密副使
公既在位,益感激任事,数为上陈治道。
及论列他得失,每言辄尽,有不悦公者。
贵妃张氏薨,治丧皇仪殿,诏葬为园陵,礼官谥曰恭德
公言:「太宗四后皆谥曰德,从庙谥也。
而郭氏、张氏二后不闻有谥。
谥妃子曰恭德,虽礼官之罪,而实贻讥于陛下」。
因并论皇仪治丧、诏葬为园陵非是。
改谥温成,园陵亦罢。
已而,诏公读温成哀册,公奏言:「章穆皇后丧,比葬,行事皆两制官。
温成追谥,反诏二府大臣行事,不可」。
翌日执册立前陈故事,且曰:「以臣孙读册则可,以枢密副使读册则不可」。
置册而退。
宰相陈执中取而读之,遂以资政殿学士出知杭州
岁满,加大学士青州
麟府将郭恩轻出,军败,乃以公为观文殿大学士尚书礼部侍郎河东路经略安抚使、知并州
过郑,而夏人之使至州,除馆以待之。
公止其馆未行,州将以告。
公曰:「彼陪臣也,岂吾所当避者」?
不去,州改馆以待夏人,夏人亦不敢言。
未至河东,是时虏占有麟州故地,争不已。
公至,乃徙其众远去,后阴遣间至河东,捕得,公遗金帛而还之。
夏人亦畏公,不敢近边。
初,公守杭州,州人喜浮图法,男女昼夜杂会,其徒因伏匿为奸,遂以成俗。
公出过市中,有塔庙甚丽,公命撤之,皆重扉复墙,得亡逸妇女百数。
因并捕其徒,置于法,人惩艾,俗遂革。
而其罪人散去,往往造为飞语以中伤公。
枢密使田况病,参知政事王尧臣薨,上问公所在,欲召用,而言者以飞语闻上。
上不信,封其章示公。
小不豫,言者乘而益驩,遂罢河东,知寿州,道贬宁国军节度副使
久之,以光禄卿分司南京
起知杭州,公不起,而请老,遂以礼部侍郎致仕,居符离
明年英宗皇帝即位侍郎富文忠西府,荐公「材略绝众,不畏强禦,而轻进退。
今虽老矣,犹壮也,可用」。
英宗亦雅知公名,遂以资政殿学士起公知河中府,诏趣上道。
辞不获,入见,英宗以官召之,而不名也。
比退,日晏,改观文殿大学士、知庆州,徙知延州
道得疾,闻上,上使中贵人挟医视公,赐黄金良药。
公泣曰:「老臣蒙上知,未效犬马而病死,目不瞑矣」。
四年甲申薨于鄜州,年七十一。
公为御史谏官有名,及平智高之乱,人以古之将帅处之。
后为枢密副使,争温成事罢去,人又以古之辅相期之。
然公天资警绝,敏于事,尤能决烦去惑
方事至前,众持难,相倚徘徊,未有所定,公至,出片言,遂以无事。
其为政,方略耳目,人莫能测知。
缚制强豪,一切以理,为人所称道。
符离时,庄献明肃太后共政,州守江钧有坠言于坐中,为通判者欲上其事。
州官皆往谢之,至再拜而请,不许。
公独后至,不拜,通判怒,乃曰:「而与守同耶」?
公曰:「守今谪去,异时之资也。
公今陷守,异时无葬所矣」。
通判悟,大恐,返谢守而与之欢。
庆州时,特支绢帛恶,军中口语藉藉。
公闻之,大飨士,优人以估帛为俳语以进,公召谓曰:「边城无警,士衣食县官
不见敌,数蒙上赏赐,未知所以报效,而汝敢以上赐为戏,可斩也。
今姑舍汝死,窜之」。
军中帖服。
皇祐五年契丹使来请曰:「愿观庙乐而归」。
上以问宰相陈执中曰:「乐非祀享不作,请以是告之」。
公时在西府,乃曰:「此可告而未能止也。
愿使告之曰:『庙乐之作,以祖有功,宗有德,而咏歌之也。
使者能留与吾祭,则可观」。
仁宗使人告之,使者乃退。
有中人尝任外官,率他武臣上书乞迁。
仁宗曰:「法不可得也」。
诉不已,仁宗以语公,公曰:「臣请退而问之」。
乃召问曰:「曩汝在边,军当给帛,汝不时给,何也」?
对曰:「帛,官物也,不敢妄以与人」。
又问曰:「某人战,当奏功,汝不时奏,何耶」?
对曰:「是幸赏也,故不奏」。
公曰:「而能知此,而返自为,何耶」?
皆惶惧再拜趋出。
初至杭州,属县令来谒请辞,公曰:「吾欲与令从容」。
余杭令黄世永曰:「前日县有剽行路钱六十万者,请往捕之」。
公曰:「无烦令往也」。
翌日张宴,宾客满堂,坐未定,捕盗者已得盗至矣。
桐庐遂昌民杨日用以猾居乡里,人患苦之,至者必与之交而行其私,否则持其长短陷之,前后所陷甚众。
沈绅免官过杭,公问其故,具言为日用所陷。
公曰:「此可治也」。
乃使吏受辞,檄桐庐捕日用属吏
其子私与钤辖吏宋升饮酒,酒酣,出黄金一斤以遗
酒未竟,公使人逮捕至廷,问:「杨日用事,汝预也」?
曰:「不预」。
「然则酒酣遗汝之金,以何事也」?
情得,皇恐谢,即黥日用并其子,流之,亦抵罪。
人以此畏公,重足一迹,不敢为奸。
虽穷里空舍,皆如公在其旁。
滕甫、杨忱游公门,以材自负,不信,曰:「是安能皆知之」?
乃相谓曰:「居明日之湖上,游兰若,素约而不往,若纵饮而行博,公安能知我哉」?
及其往,未坐,有呼于门甚急,曰:「公使人遗二客」。
持小奁,发之,五木也。
大惊,乃服公之算也。
相国王圭尝志其墓,凡公之行事与三代封爵赠谥、所娶所生之子,皆志之矣,故今专序公出处进退之本末。
有略之者,以其见于志也。
其异于志者:子之文,今为承议郎管勾杭州洞霄宫
幼女,朝散郎司勋郎中庄公岳
孙男六人,孙女六人。
孙男长,早亡;
延寿,为豪州司户参军
延宾、延宏、延通、延祖,未仕。
孙女之长者,前进士黎礭。
而子之文集录公之诗、文章、奏议,为集二十卷,藏之家。
铭曰:
在昔仁祖,好是文武。
文而皋、益,武也方、虎。
德名参会,熙我王度
在时威敏,出以类鸣。
作而有言,如金奏廷。
沄沄谹谹,众耳以倾。
岭蛮睢盱,我则铄之。
童陆梁,我则斥之。
以言以功,用识之。
识而在位,正直是谋。
有猷有言,天子之休。
公言孔嘉,昧者是疑。
或违或行,公守不移。
奉册而告,置册而辞。
辞而抑抑,南国是式。
唯蠹是抉,唯奸是擿。
擿奸抉蠹,人莫予测。
穷里突奥,如公在侧。
既用而张,亦毁而拆。
毁而欲还,如火烨烨。
今虽远矣,而犹不殁。
非鼎而名,有山之石(《名臣碑传琬琰集》上集卷二三,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乞正辍朝之礼奏庆历四年十月 北宋 · 曾公亮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八、《宋会要辑稿》礼四一之五七(第二册第一四○六页)
朝廷凡为臣僚之丧,行辍朝之礼。
如遇假日,则辍朝在闻讣数日外,欲申惨悼,诚似过时。
唐太和中博士崔龟从奏:「辍朝之礼,所贵及哀。
自顷以来,辍朝非奏请之时,备礼于数日后,虽遵常例,未本人情」。
是时中书覆奏称:「古有当祭告丧之仪,若过时而戚,非所以笃君臣之义也」。
今宜以韩亿之丧,特正此礼。
凡闻哀之明日,不以假休,并许辍朝之数。
其日如值大朝会,或有大政须御前殿,自可略轻而为重,不辍朝。
即值契丹使见辞,若春秋大宴已告有司者,不可去乐。
尚书令魏国忠宪韩公挽词(二首 按:四库本题为三首。现将第三首补于后。) 其三 1075年6月 北宋 · 文彦博
七言律诗 押庚韵 创作地点:河北省邯郸市大名县
三朝光辅致升平,九叙咸熙入颂声。
独运鸿钧成大业,亲扶英主继重明。
圣贤自昔推同德忠献于今重易名。
清庙已闻从配飨,哀荣不独在佳城(自注:敕使护葬,特营石室。)
收籴米斛专充赈济奏乾道五年十二月二十四日 南宋 · 晁公武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六○
成都府天圣间知府韩亿于本府南仓创永利廒,每岁出粜以六万石为准,以拯贫民。
二月一日粜卖至八月终止。
又有拘收到户绝官田、广惠仓米,岁给养病贫民。
崇宁五年准诏旨,成都粜卖贫民米如有阙数,许转运司桩钱对籴常平司应副,仍不得妨常平司支用。
大观二年知府席旦奏请,成都府每岁粜米六万石,近来转运司以无米应副三分之一,不足以赈惠贫弱。
乞下四川,每年如米价稍贵,委逐州长吏体量,将义仓米依常平法减价出粜。
至宣和五年又准诏旨,成都府今后如遇米价涌贵,依席旦已得指挥,将义仓米减价出粜,收桩价钱,岁稔却行收籴。
自此之后,间遇荒歉,缘义仓所收数少,赈惠不足。
臣自到任后来节次措置,籴买到米四万二千九百六十馀石,通本府逐年积到常平义仓米二万九百八十馀石,差官抄劄府城内外贫民给牌历,置场减价粜卖,以济饥民。
本府虽有所收义仓米斛,一年止有八千馀石,见根刷本府公使等库并制置司激赏库钱物三十馀万贯,差官往泸、溆、嘉、眉等州乘时收籴米斛,约可得六万馀石。
津运前来府仓别廒收贮,复韩亿永利廒所桩岁籴之数。
仍以广惠仓为名。
每斗减价作三百五十文,专充赈粜,不许他用。
拘收本钱,循环添贴。
日后本府诸库攒积到钱物籴买,以备久远赈济,仰副朝廷勤恤民隐之意。
按:《宋会要辑稿》食货五九之四六。第六册第五八六一页又见同书食货六八之六七。第七册第六二八七页
奏请修南京内殿门阙事 北宋 · 张方平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二、《乐全集》卷二五
臣早年尝预史官,窃见国书载真宗皇帝大中祥符七年车驾幸亳,回次应天府,制曰:「辰火名区,梁台旧址,洪惟艺祖,历试是邦,同豳土之始基,应舂陵之王气。
稽唐氏晋阳之制,肇建新都
魏文谯邑之游,爰申美泽。
可升应天府南京,正殿以归德为名」。
是日御重熙颁庆楼,即府署正门也,观酺,慰赐父老。
别修圣祖殿,号曰鸿庆宫,奉安太祖太宗圣像。
因以衙城为大内,寻降图本,修建宫殿,门阙及诸名号皆已颁下。
天禧三年知府王曾奏,南京内庭并未修建,检到元降图子,内有未销修盖位次,相度减省下舍屋,别具图进呈。
时以旱蝗,准朝旨,候丰熟日奏取指挥
自后守臣久不检举。
景祐四年知府夏竦五年知府韩亿,又相次奏乞先修大内正门,并内前正街祥辉门、崇礼门,并改作三门
时以陕西军兴,复准朝旨:候丰熟日奏取指挥
自后守臣至今不曾检会申奏。
臣近知本府,以祥辉、崇礼门颓敝已甚,奏乞重修,蒙朝旨听许,即令修盖,相次了毕。
其重熙颁庆门,见是两门,未改列郡之制,楼观卑陋,仍复倾摧。
内城中惟有真宗皇帝御诗碑亭两座,外更无片瓦,尽是榛芜。
自先朝降制营都,逮今四十馀年,迄未兴工。
陛下纯孝格天,丕承先制,祖宗巡幸之地,莫不存饰风迹,以光遗烈;
矧兴王旧壤,大业所基,久尔因循,事属废阙。
欲乞朝廷检会先朝所降指挥王曾等擘画事节,特令指挥改修重熙颁庆正门。
北京内门营造,并创建归德一殿及殿门四面行廊,约不过百馀间,即正殿规摹,粗为完备,比北京制度殊为俭省。
仍令三司就在京事材场事造材木地架了,因回脚空船,逐旋般载,付本府差八作司人匠盖造。
其馀合用椽箔砖瓦等物,并令南京预支系省钱,依实直市价收买应副,量留本处厢军三二百人充役。
如此则一不挠于民力,复何系于丰凶?
庶以尊艺祖受命之,而奉真皇崇建之意,比诸宫观塔庙不急之役,所全国体重矣。